时间的口粮

1

一穗稻谷上聚集了多少时间

有多少雨水和阳光

有多少人间疾苦和欢乐

时间在饥饿中接纳建筑和盐巴

旧报纸上，苦难留下时间的疤痕

在建筑体里手执多余的荒芜

让盐巴去调味

这世上，还有多少饥饿存于稻谷

2

自留地里的父亲

还是面黄肌瘦的多年前

时间收紧出口

村庄里升高的炊烟

在低沉处打开岁月的门

父亲汗衫上有一把锄头的图案

满肚子的心思日渐颓废

午夜，这个被劳动者加固的时段

试图锄掉脸色上的憔悴

父亲是劳动者

他在不断地锄草

不断地锄掉旧时光

3

从午夜赶来的稻花芬芳

在时光的田野里种下草木的预言

我的父亲出走于上个世纪的饥荒中

他在午夜一步步走过自己瘦弱的日子

背影的重量交给风寒

父亲勤劳啊

以灵魂的步履走到如今的时间口

他俯下身子用身体里的光

一点一点浇灌田地里的稻谷

正午正在

父亲用双手反哺时间

4

今天

父亲放下陕北的土壤和种子

给我接回外地的口粮交给时间

时间是丰裕的

它能喂饱父亲的山沟峁梁

也能喂饱过去的荒芜

父亲给我说

小米熬粥养育时光

大米做饭哺育了东南西北

一缕米香飘来

那是来自富顺田野的稻谷

我在陕北

邀来父亲的月光

与他一起端好饭碗

喂饱他的荒年

我的时代

郝随穗，陕西子长人。中国作协会员，鲁迅文学院第29届高研班学员。作品在《人民文学》《诗刊》等国内外百余家报刊发表，获冰心散文奖、孙犁文学奖、鲁黎诗歌奖、长征文艺奖等。现居陕北某山村。